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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年的漠然

发布时间:2023-10-25 点击数:196

偶然读到张爱玲的一首自由诗《落叶的爱》,写作时间推算应是她与胡兰成刚刚相识的时候,显然是一首情诗。看到梧桐叶一片一片飘零,张爱玲觉得它们是要去吻地上自己下落的影子——这意象十分奇特。但接下来笔锋一转,说:“叶子尽量慢着,装出中年的漠然。”这一句让我怦然心动,震颤不已——为什么是“中年的漠然”?为什么要“装着”?我无意考证,我只是被“中年的漠然”这文字的子弹击中要害,出现心理反应,想说说中年这个话题而已。

宋代词人蒋捷有一首词叫《虞美人·听雨》,其中有这样两句:“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”壮年也就是中年。词人笔下的中年,如失群的大雁,在西风中哀鸣,如孤舟客旅,人在无边际的苍茫江水中颠沛流离,头上还有压得很低的云层……表达的全是中年惯常的离愁别恨、坎坷遭际和足以断肠的悲凉。初读这首词时我还年少,没有感觉,离中年还早着呢,管不了那么远的事情,还是“听雨歌楼上”好玩。后来读到当代小说家谌容的《人到中年》,就读得心惊肉跳,冷汗涔涔了,觉得中年严峻得可怕,有那么多烦恼纠结、艰难困苦,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要进入那般境况,就不免一阵阵背脊发凉。不敢未雨绸缪,只祈求自己的中年晚点到来。

中年的漠然,有对世事的漠然,也有对自己的漠然。对于普通百姓而言,操心的就是开门七件事,自然也没有工夫顾影自怜。

和很多同龄的老人聊天,免不了要提起一些往事,但多是童年逸闻或晚年趣闻,很少讲起中年的故事——欲说还休啊,不堪回首啊,不值一提啊;即使实在回避不了,最多就是一个“呵呵”。是的,中年对很多人来说,其实就是一个“呵呵”。所以姜文要说中年是个“卖笑”的年龄。但凡“卖”出的笑,多是苦笑傻笑皮笑肉不笑,这其实是内心漠然的另一种表征。没有发自内心真笑的中年,定然是无趣的了。无趣,还说它干嘛!当然也可以把漠然看成是沉稳成熟,看成是高深莫测,看成是大彻大悟。这个时候,漠然便是高冷的表情了。

苏东坡三十多岁时在京城公然与宰相王安石叫板,非议变法,被穿上小鞋赶出京畿要地,外派僻壤杭州。四十多岁时他任职湖州,看到鱼米之乡居然百业萧条,民不聊生,忍不住在诗中宣泄了不满与愤懑,偏偏被朝廷权贵拿扼住以反诗论处,酿成一桩轰动朝野的“乌台诗案”,再次被贬到更为偏远的黄州。他这中年就真的“命途不顺”了,料想苏东坡或许也在心中骂了一百次“狗日的中年”吧——那就早点滚吧,中年。所以便早早地以老夫自诩了,如“涉世恨形役,告休成老夫”,如“老夫聊发少年狂”。于是,也就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了,也就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“江海寄余生”了。这其实也是一种漠然,对仕途的漠然。但苏东坡因为紧紧抓住了情怀与诗文这两根稻草,中年的漠然也就转化成淡然、坦然和超然了。

张爱玲说的“装出中年的漠然”,是在揶揄已到中年而又有些矜持有些道貌岸然的胡兰成,知道他面对婚外情内心波翻浪涌、激情似火,但表面还得装成正人君子心如止水。这个“装”很有普遍性,算是中年人的通病,好听点是成熟老练,刺耳一点是市侩油腻。

其实,中年也是可以不漠然的可以不装的。但凡真正悟透人生者,不会把一生处理成“断代”,而是把生命意义与目的贯穿始终。这样的人当然就不会漠然,更不会装。比如梁实秋就说“人生从四十岁开始”,态度积极,丝毫不装深沉;董桥也说“中年是一杯下午茶”,他能在下午茶里“搅一杯往事,切一块乡愁,榨几滴希望”,既淡泊又乐观,乃中年之上境。

“中年意绪窗前草”,是的,毕竟还是有一扇中年之窗,毕竟窗外还有青草。窗,可以是晴窗寒窗幽窗,可以是小轩窗,当然也还可能是铁窗;至于草,要么是“衰草连天向晚晴”,要么就是“草色遥看近却无”,全看人的心境了。(何永康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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